“當然，是受人之托咯。”孟靈兒手中的長劍又變回了鋒利的樣子。她一步一步來到雪姨面前，刀子橫在她脖間。“雪姨，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？你被人利用了。”

雪姨的肉開始一點一點剝落，她很痛苦，發出刺耳的聲音。孟靈兒能夠感受她的痛苦，於心不忍，一刀將她解決了，魂飛魄散。

“孟靈兒！你在做什麽！”

“我在幫她。”孟靈兒收拾起沈重的心情，不得已把另外一個沈重的事實說給他聽。“你想看著她痛苦之死？”

“我不願意。”

“誒。”孟靈兒重重的嘆了口氣，蹲在秦澤面前。“你其實也知道是她推的你對嗎？只是你這些年從來沒有說出口。”

秦澤沈默了，然而這樣的事實讓人心痛。

孟靈兒覺得秦澤身上背負了很多東西，和平日裏那個臭脾氣的他完全不同。心要有多柔軟，才能原諒害他的人？“我們說點輕松點的吧。”

“輕松？”

“是啊。”孟靈兒盤腿坐在地上，拍了拍他肩膀。“你們秦家的長輩果然是厲害，不僅可以跟他們簽訂下契約，還是一個死契。”

“死契？”

“嗯。”孟靈兒耐心的解釋給他聽。“所謂契約就是像你說的那樣，用最寶貴的東西作為代價，從而簽訂契約。然而死契呢，是一直到死都有用。就像是剛剛，她傷到你，結果自己卻被反噬，這就是死契。”

“你懂的真多。”秦澤嘴角溢出苦澀。

“那是當然的了。”孟靈兒沖著秦澤露出燦爛的笑容，然而下一句話卻灼傷了他的心。“我和蟒家大仙也簽訂了死契。然而我和她又有些不同。等我將死之日，蟒家大仙會一口吃掉我。”

秦澤一把抓住孟靈兒的手腕，將她扯入懷中。他眼眸的不安，擔心，在這一刻毫無隱藏的袒露出來。只可惜她看不到。

“餵，秦澤，你幹嘛啊，你不是被我嚇到了吧。”

“孟靈兒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不要你死，我不允許你死！”

“你瘋了吧你！”孟靈兒一把推開秦澤，好笑的盯著他看。“我還想活到七老八十呢，哪有那麽容易死。”

秦澤的心莫名的安靜下來。眸色又恢覆了往日的深邃。“今天的事，謝謝你了。”

“誰叫你給我錢了呢。”孟靈兒想起剛剛的事情，胸口就特別不舒服。“我跟你說，你給我三十萬真不多。你都不知道剛剛雪姨給我打的多慘！”

“你受傷了？”

“廢話！她道行那麽高！我在秦家又不能施展法術！蟒家大仙也不在我身邊！沒看到你身後的血嗎？”

秦澤回過頭，果然看見觸目驚心的血漬。“要不要叫醫生？我送你去醫院。”

“得了吧你，你趕緊歇著吧，我都說了我一時半會的死不了，你怕個毛線啊。”孟靈兒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，只是她起身時，動作多少有些費力。“我啊，自從認識你開始就一直倒黴。真是的……”

秦澤看著她腳步踉蹌的離開房間，眸色黯淡下來。是我不好。沒能保護你。

孟靈兒回到房中關上門後，沖到洗手間開始一頓嘔吐。她吐出幾口鮮血，坐在冰涼的地瓷磚上大口大口呼吸。

尼瑪，差點小命都沒了。還好秦家祖先有個什麽破規定，定下個死契，不然今天可要和秦澤那臭小子雙雙入黃泉了。

【我不要你死，我不允許你死！】

秦澤的話依然縈繞在耳畔。

孟靈兒嘴角不由上揚，笑他是個傻瓜。

人的命天註定，生死薄上寫的清清楚楚，誰又能改變什麽？

若論本事。孟家祖先的本事最大，最後還不是落一個不得安生的下場？

可是，心裏這隱隱約約的感動是什麽？原來還有人這麽擔心自己。

她從洗手間折騰到床上，天已經蒙蒙亮了。

困意襲來，抵擋不住。她終於沈沈的睡去了。再睡醒，已經是日上三竿了。

“咚咚咚，孟小姐起床了嗎？”

“進來吧張媽。”

張媽端著準備好的午餐，擺放在桌子上。“今天的午餐有補血補氣的湯，不知道孟小姐喜歡喝不。”

孟靈兒微微皺眉，看了看張媽。“是秦澤吩咐你給我準備這個湯的？”

“大少爺？”張媽搖頭。“大少爺還在屋子休息，從來沒出房門半步。”

也許只是湊巧吧。孟靈兒這麽想著，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。

張媽見孟小姐很喜歡喝，很是欣慰。這可是大少爺從淩晨開始一直熬到現在的湯。

“謝謝你啊張媽，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湯了！”孟靈兒看著張媽不禁想起雪姨。她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，很明顯感覺到她身上的僵硬。“放心好了張媽，我只是想感謝你一下。”

“孟小姐……我是保姆，這都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
“嗯，我懂。”孟靈兒松開張媽勾起唇畔。“拿下去吧。我已經吃飽了。”

“好的孟小姐，稍後有什麽事情我再過來。”

“好。”

張媽離開了。屋子裏只剩下孟靈兒一個人。

她素來不喜歡賴床，踩著脫鞋站在陽臺上感受院子的芳香。

她果然是沒有心跳聲的。

孟靈兒垂下眼簾，心裏蔓延悲傷。秦家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，為什麽，要給她們希望，又要親手毀滅呢？

“哈哈哈哈，大姐姐！我又看見你了！”元寶揮舞著雙手在秋千處歡快的笑著，他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很是可愛。

“元寶？”孟靈兒和驚訝能在院子裏看到元寶，好像……他比之前高了一點點。“小家夥，怎麽好幾天都沒見到你？”

元寶指了指旁邊的屋子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。“大姐姐！你旁邊有個帥哥哥在看著你喲！”

“帥哥哥？”孟靈兒剛一轉頭，便對上了秦澤那雙深邃的眼眸。陽光照射在他身上，給他度了一層暖意。就是這麽一眼，不禁怦然心動。

秦澤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，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，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膺般的眼神。“你在和誰說話？”

“我……”孟靈兒指了指元寶剛剛出現的地方，頓時汗顏。“沒什麽，我習慣自言自語了。”

“噢。”秦澤看著遠方，幹凈的白襯衫隨風的悸動隱約可以看見他漂亮的鎖骨。他雙手撐著欄桿，手臂的肌肉線條很緊繃很完美。

孟靈兒看的不由出神，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在意。“其實關於雪姨的事情不用在意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覺得雪姨就是被人利用了，如果她知道她是簽訂的死契，就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了。”

“孟靈兒。”

“幹嘛這麽認真的叫我。”

“你簽訂死契的時候會怕嗎？”秦澤的聲音很低很低，他一直眺望遠方，如果不是仔細聽會以為他在自言自語。

孟靈兒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，現在被問到了，多少有些驚訝。她略微思考了一下，微微皺眉。“會怕嗎？”她也不知道。“我從出生那天開始，就已經註定了命運，我可以看見別人所不能的，摸到別人所摸不到的。別人家的家庭有爸爸媽媽，很溫馨。可是我的家庭，除了鬼怪就是蟒家大仙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小時候我也怨恨過，為什麽我要背負這樣的命運。但當我第一次送走鬼混去若水河畔時，我才發現。不論是人還是鬼，都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命運，因為命運薄上寫的清清楚楚，必須認命。”

“你看過我的命嗎？”

孟靈兒搖頭。“如果不是別人拜托，我不會特意去看。要知道下一趟地府辦事情也會折壽的。”

“那你自己的命運還有多久？”

“秦澤，你問的問題好奇怪啊。”孟靈兒忍不住笑了。“我的命運和尋常人的不一樣，我又怎麽會知道？”

秦澤側過頭，凝視著她的側臉。她長得不是特別精致的那種，卻給人另外一種感覺。“我不相信會有人不怕死。”

“嗯，我也不信。”孟靈兒這話說得略帶苦澀。“我想，不怕死的人或許是因為沒有牽掛，孑然一身。”

“你呢，現在也是孑然一身嗎？”

“當然了！”孟靈兒單手撐著欄桿，饒有興趣的盯著秦澤看。“你今天問了我很多奇怪的問題。是不是該還我問了？”

“你問。”

“雪姨的事情，當初你為什麽不說是她推你下去的？”

“為什麽要說。”秦澤提及雪姨眸色沾染悲傷。“她曾經是我最依賴的人，她在推我下去的時候我明明看見她臉上的解脫以及之後的詫異。”

孟靈兒能感受到那樣的場景。一個七歲的孩子被最信任的人背叛，滋味一定不好受。“秦家看似是給了她們一條活路，實際上手段真的很殘忍。她們沒有心跳，其實早都已經到了大限，卻偏偏還因為一個契約繼續承受著痛苦與煎熬。”

“就像你說的，這是他們的選擇。他們明明可以面對生死，可是他們卻怕了。”

“人嘛，都會怕，我有的時候也會怕。例如晚上做噩夢的時候，又例如回憶到不想回憶的事情。”

“你最不想回憶的是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”孟靈兒睫毛抖動，嘴角溢出苦澀。“我啊，不告訴你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談話結束！”孟靈兒綻放絢爛的笑容，又恢覆了往日裏那個元氣滿滿的少女。“對了，你之前答應我的錢記得打到我卡上，我的卡號你知道吧？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別忘記了。”

“不會忘。”

“那就好。我下午還要去一趟寵物店，就不和你聊了。”

“……”秦澤抿著薄唇看著她的身影離開，喉嚨裏卡住的話沒能說出口。

我可以，跟你一起去嗎？

孟靈兒將窗戶關好，趴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劇烈的咳嗽。她的聲音悶悶的，聽起來極其難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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